他抬起头，就看见前方两团显眼的光芒，眼中依旧无波无澜，只唇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。
来得正好，就等他们了！
男子踏出一步，身周浮起淡淡的黑光，宽大的袖袍翻起，从中窜出两条细长的锁链。
就如两条灵动的黑蛇，刺破稠密的海水，急速游动着朝前方两人飞去，几个呼吸间便近了。
没想到对方一见面就动手，一点废话都没有。
柳清欢心中大凛，拿出轩辕剑，和怒江对视一眼。
“一人一根？”
“分头跑！”
柳清欢手中剑锋一顿，怒江已朝后丢出一枚圆珠，同时又捏碎了另一颗珠子。
浓墨般的黑色烟雾瞬间爆开，笼罩住他的身形，又迅速在水中漫延开去。
两人本就离得不远，柳清欢只觉眼前一黑，脸也不禁跟着黑了。
一点默契没有，他想战，而对方却只想着跑。
问题是你跑就跑，丢的什么玩意儿好歹说一声。
本来海水就黑，现在则更黑了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，连神识也突然失去方向。
他连忙收起金光闪耀的轩辕剑，脚下用力一踏，莲座朝斜前方疾飞而出。
就听“嗖”的一声，伴随着铁链相碰的锐响，有东西在身后飞窜，正是他刚刚所处的位置。
这时，那颗被怒江首先丢出去的圆珠也爆了，橘红色的火光在海中炸开，宛如一朵盛开的大花。
死寂的海水掀起巨浪，浪涛形成洪潮，推着柳清欢朝前方飘出去很远距离。
再回头，海水中的火焰还未完全熄灭，但黑墨已然散去不少，能隐约看见人影了。
那位大妖墨发飞舞，悠然穿过水与火的混乱漩涡，一步一步朝前走来。
柳清欢反倒松了口气：仙帝气息的威压充斥着这里的每一寸空间，哪怕那人修为堪比散仙，也承受着极大的压制。
现在的距离，如果在外面，对方抬抬手就能让他俩吃不了兜着走。
但在此境，法术刚打出就会湮灭，法宝一脱手也飞不了多远，所以对方想要打到他们也挺费劲，暂时应该是安全了。
再看怒江，那家伙在右侧前方，头上顶着水泡，腰腹以下竟变成了鱼身鱼尾，每次用力一摆尾，人就窜出去一大截。
跑得比他还快！
而身后，大妖步步紧逼，速度比他二人明显要快一倍不止。
也就是说，再过一段时间，对方就会追上来。
到时候，就是谁落后谁遭殃。
柳清欢挑了挑眉：怒江一心只想跑，想让对方停下来和他联手对抗大妖，显然不可能。
若是换成黄龙或道玄在此，彼此之间至少还有些信任在，能好好商量一下对策。
但怒江，他根本懒得劝说，口都不想开。
如此也好，那就各凭本事吧，看谁跑得快！
略一思索，柳清欢将手按在身前的莲瓣上。
精纯的法力如潮水一般涌入莲座，霎时青光大放，最外层莲瓣上的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愈合。
于此同时，他丢出一把种子，无数绿蔓疯狂生长，又在重压之下纷纷断裂粉碎。
但总有一些活了下来，藤蔓交织在莲座形成一个厚厚的茧。
下一刻，这个茧如一颗圆球朝前滚去，几乎一瞬间就超过了前面的怒江。
碎枝烂叶在水中散开，很快又化作绿色光点飞回，补上大茧破损的地方。
怒江心中一紧，越发奋力往前游，一时之间却追不上。
他脸色变了又变，以前只听闻道魁实力很强，这次初见，其实他是失望的。
修为比他还低一阶，除了能化身为龙，似乎也没什么出奇。
但现在，看着对方被无数道绿光围绕，破坏与重建、新生与毁灭，不断轮转却生生不息。
怒江觉得自己都快顶不住那巨大的威压，那人却越发显得游刃有余，不禁有些急了。
身后，大妖已然再次拉进距离，锁链的哗哗响声如在耳边，越来越近！
怒江惊出一身冷汗，顾不得其他，脚下暗流顿生，带着他猛地往前一窜，逃过锁链的勾缠。
但身周的水泡已被压得几乎贴着他的脸皮，鱼尾几乎摆动不了，心下更加着急，不禁高声喊道：
“太微道友，这样下去不行，他迟早会追上我们的！”
柳清欢端坐莲台，握着灵石回复法力，片刻后才回道：“那道友可有什么法子？”
怒江语塞。
总不能说你别跑那么快，挡在我后面就行。
他现在很是后悔，什么锁天柱，与他何干！
而他却鬼使神差地跟来了，只因贪图莫须有的昊天仙帝的遗物，弄得自己现在前进艰难，后退无路，想走都不能。
看着前方不远处柳清欢的身影，怒江眼中闪过阴霾。
“至少在我们到达那座黑石山前，不能让他追上来，得拖延他的脚步……”
说话间，他悄然摊开手，幽蓝色的法力在掌心中无声澎湃，牵引着四周水流。
暗潮涌动，暗涡渐生。
却听柳清欢道：“怒江，你最好想好了再出手，真正的敌人在后面！”
眼见自己的行径败露，怒江惊愕之余恼羞成怒，扬起手猛地一握！
“除我之外，世人皆敌！”
黑暗的海底突然如同刮起狂风骤雨，海水翻涌形成巨浪，将他拖起，也将柳清欢卷向身后的大妖。
残叶纷飞，落花流水。
柳清欢面无表情，取下腕间的珠串。
大多数时候，他都只是用这串珠子砸人，但其名定海珠，的确还有定海止涛之能。
二十一颗圆珠飞散而出，如星辰流转，各布其位。
刹那间，风平浪静，云收雨歇。
“你！”怒江惊怒，全身法力狂涌，却发现无法再掀起浪潮。
柳清欢却没看他，而是越过他往后看了一眼，便操纵莲座往前疾飞。
“砰！砰！砰！”
藤蔓编织的绿茧终于承受不住，砰然爆开，露出的莲瓣往内一收，发出咔咔的碎裂声响。
与之同时响起的，是怒江惊惧的大叫，他被大妖的锁链锁住了，身不由己被拖了回去。
“不！太微道友，刚才你误会了，救我……”
柳清欢充耳不闻，任凭身后翻江倒海，他的目标只有那座黑石山。
望山跑死马，庞然巨物一般的山峰屹立在黑暗中，却仿佛永远到达不了。